万传芳青青蚕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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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青蚕豆

岭南的春天总是来得比内地早。当内地还在零星飘雪的时候，岭南却早已春色满园。同春天一起到来的，是各式时令蔬菜。在内地四月才能吃到的蚕豆，在岭南却在三月就已经上市了。

周末去菜市场买菜，无意间一憋，便瞧见了蚕豆。那绿油油的豆荚，一看就知道是刚从地里摘下来的样子。春天的青蚕豆，作为一门普通的时令蔬菜，上市的时间非常短，前后也不过二十天来时间。错过了时节，当豆荚颜色变黑的时候，蚕豆也就老了，只能晒干了做成其他菜式。所以，吃青蚕豆一定要逢时。

买了蚕豆回来，剥掉绿油油的壳，掏出同样绿油油的豆子，准备美滋滋地享用一顿。突然间，就想起了几年前的四月，在浙江绍兴鲁迅的故乡——同时也是孔乙己的故乡吃过的青蚕豆了。在一家具有江南特色的菜馆里，我吃到了江南的炒青蚕豆。那一盘炒蚕豆如江南的春雨一样，细致软绵。蚕豆被剥了皮，盘子里面盛着的一片翠绿色的豆瓣。猜想整颗豆子该是放进锅里面卤制过之后才剥皮的，那豆瓣吃起来咸香软糯，卤料味浓，别有一番风味。豆的分量并不多，一桌喜欢吃豆的人，每个人也就略尝到它的味道，盘子便见底了。因为没有吃够，所以总是怀念它的味道。尝受美食，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若一次吃够吃腻了，便不会再回忆它的味道了。

在孔乙己的故乡，蚕豆做菜并不罕见。不过，新鲜的蚕豆，当然只能在春天独有。其余的季节，吃到的就是干蚕豆制作出来的菜式。比如，茴香豆。把干蚕豆放在温水中泡到蚕豆的皮变软，再放到锅里用茴香卤熟，撒上盐，也就成了茴香豆。茴香豆虽然吃起来香味浓厚，却与春天的嫩蚕豆是不一样的。春天的嫩蚕豆，即使煮熟了端上桌，却也能闻到绿色植物的味道，我们老家俗那那股味道为“青味”，那是春天的味道、万物生长的味道。

习惯了粗茶淡饭，再精致的菜品到了我手上，也是用简单的方法来制作它了。我把买回来的蚕豆剥了壳，整颗豆子放到开水里面煮熟，从锅里面捞起来沥干了水分，用菜籽油炒了。带皮的豆子下锅遇油，皮裂开一条缝隙，于是油、盐、佐料的味道便顺着裂开的缝隙浸到豆瓣上了。

孔乙己吃蚕豆的方式，是温两碗酒、要一碟茴香豆。在绍兴，孔乙己喝的大概是花雕。花雕价廉，适合像孔乙己这样的穿着长布衫而站着喝酒的人。学不会孔乙己的半文雅半粗俗，那就做一个纯粹的粗俗之人，用非常粗俗的方式喝酒吃豆罢了。从酒坛子里面倒一杯自己酿的青梅酒，把蚕豆装进一只大海碗里面，大口吃豆大口喝酒。有了炒蚕豆，大米饭和其他菜式都是多余的。在家里吃饭不用装私文，连皮带着豆瓣一起装进胃里。扒一口蚕豆放进嘴里咀嚼，豆瓣清香软糯，蚕豆皮却很绵。这样一软一绵夹杂在一起，就是货真价实的青蚕豆的味道。吃一口蚕豆，喝一口酒，扎巴一下嘴巴，这才是最真实的自己。这样的动作，也合乎自己的真实身份——老农民。其实，我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农民出身。只是跟着时代的潮流洗脚上岸，从事着与农作无关的事情罢了。

孔乙己在咸亨酒店吃豆，吃出了“孔乙己还欠十九文”，这一行字在粉板上挂了一年有余。我呢，喜欢吃豆，却并没有因吃豆欠账。只是，在马云的大数据库里，我欠下的何止区区十九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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