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丨杏林深处茅草房

经春历夏，一路风尘。有人将闲云装进行囊，有人将梦想背负肩上，有人将故事附于笔端纸笺，将心声化作星句月章。在松山区，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热爱文字，笔耕不辍，以清音幽韵写红尘，以流水行云道人生，让我们在蹙金结绣的“文苑”里，入人间烟火，返心灵原乡。今天邀您“悦读”第八期——《杏林深处茅草房》。

杏子如蚕豆大小时回了一趟家，吃完饭，闲着无事，母亲说：“去东山转转吧，那里建成采摘园了。”

“不是早就砍光了吗？”我诧异地问。东山的野杏树林，是我这一代人童年的乐园。刚到春天，成群的孩子去采杏花，回来插在玻璃瓶里，满屋子都是杏花香。折完杏花，便摘山杏，青凌凌的山杏，里面的核还软软的，放在嘴里嚼，又酸又苦，很是清爽。

然而，去杏林是冒险的，因为杏林深处茅草房里住着一位怪老头。

“听说怪老头会武功。”

“没错，他有一根九节鞭，钢的。”

“怪老头跑得飞快，被他盯上可跑不了。”

伙伴们议论纷纷，把听来的信息全部汇总。杏花落了，刚刚结杏的时候，孩子们在杏林边缘摘杏，没多久，能够得着的地方都摘光了，只能猜测着杏林深处的杏肯定又大又多，可是，谁也不敢进去。

“嘿，大人们不是说不用怕嘛。”我鼓动起来。

“是啊，咱们试试吧。”其他人也觉得为了又大又鼓的青杏，值得冒冒险。

于是，我们忐忑不安地前行，像白天出来觅食的老鼠，贼兮兮地不断四处张望，跨过一株株被我们摘光了青杏的杏树。

果然，前方的树又浓又密，枝条上缀满了圆鼓鼓的青杏。我们立刻扑上去开始采摘，因为着急、担心，竟然顾不得短树枝划破手，揪住枝条连叶带果往下撸。

“嗯——呵——”林子里突然响起咳嗽声。

小伙伴们全都定住了，一动不动。

“怪老头！”一个个哆哆嗦嗦地说。

所有人的脸立时变得煞白，转身便跑，鬼哭狼嚎地不知道叫着什么。

我为了摘到高处的杏，骑在了树杈上，见伙伴们鸟兽散般奔逃，也慌了，顾不得小心翼翼地往下溜，一咬牙便跳了下去。

脚脖子崴了，一阵生疼，站不起来，焦急、上火、惧怕，脚就是不听使唤。

一双钳子般的手捏住我的胳膊。那一刻，只觉得两臂被箍得动弹不得，又麻又痛。是怪老头！满脸的白胡子茬，脸色黝黑，瘦瘦巴巴的，戴着绿色的军帽，帽子上一颗闪闪发光的红色五角星，绿色的军装已经很破旧了。手里握着一根钢鞭——九节鞭！顿时一股寒气袭上胸口，我抖成了一团。

他像把我拎出杏树林，放在一块平地上，又是那双硬树杈样的手，在我的脚脖子上捏了几下，就转身回林子去了。九节鞭盘成圆环握在他的手里。

我忘记了疼，一溜烟跑回家。

“倔老头，没儿没女的老红军都去光荣院了，放着福不享！”奶奶说。她知道怪老头，说是姓韩，但不知道名字。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红军队伍走了，后来打仗打回老家，在东山交战时，好多战友死在那里。解放后，他回到家，不在老房子住，跑到杏树林里盖了间茅草房，家里人也早不在了，除了村部定时送粮食，没人管他。

“怪老头很老吗？”我又想起他那白胡子茬。

“跟我爸爸差不多，他们小时候总在一起玩儿，十五六时走的，后来才知道参加了红军。”奶奶说这话的时候四十多岁。

上中学后，忙着考学，没时间去杏林玩儿，等读完大学回来时，东山的杏树已经被破坏光了。那时候似乎忘记了杏林里的茅草屋，也忘记了怪怪的老韩头。

如今，砍了又栽，不由得想起了他。

“把这束花带上，给他送去吧。”母亲瞟了一眼我带回来的鲜花。

啊！他还在！算算差不多该一百岁左右了吧！我的兴趣又被提了起来。想想当年，他不仅没有伤害我，还救了我，他一点也不可怕。

原来杏林的地方仍然栽种着杏树，杏花刚刚落去，杏林中间有一条小路，铺了石块，一直通向他的茅草屋。

茅草屋果然还在，不过不是真正的草屋，是仿制的。房顶上的茅草是假的，用建筑材料刻画成茅草样子；泥墙也是假的，石墙外抹了一层像泥样的胶。没有屋门，屋里只有一开间，除了正中央有座石碑，什么也没有。石碑上写着：老红军韩自忠之墓。这是否他的真名，无从知晓。

我把花放在碑前，转身退出来，望着满山整整齐齐的杏树，心里空空荡荡的。山风无声地吹着树叶，微微晃动，不时有小虫飞绕，亦不敢发声。突然想起他那盘在手上的九节鞭，当年在战场上，他是不是挥舞着它，打得敌人血肉横飞呢？只怪那时候总是怀着莫名的恐惧，不敢接近他，对于他的传奇、九节鞭的传奇，竟然一无所知，此时，只能胡乱猜想。

作者：贾月珍图片：来源网络编辑：邹亚茹校对：王艳玲审核：聂珊杨丛坡?松山区融媒体中心编辑部、文苑组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