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裕权作品踩田童趣散文

踩　田

秦裕权

　　吃罢早饭，龙狗仔光着脚，裤腿卷得高高的，手里提了个竹篮子，来叫我：“走，踩田去！”

　　我答应了一声，也光了脚，卷了裤腿，提了篮子，同他一起跑走了。

　　什么是踩田呢？我得仔细说说。

　　在我们家乡，秋收以后，有些田里，要种上一些冬季作物，例如，豌豆呀，蚕豆呀……还有紫云英。

　　这些豌豆或蚕豆，在寒冷的冬天里，使劲地长呀，长呀，把枝叶长得肥肥的，壮壮的。到了第二年开春的时候，它们就开花结果了。

　　可是，到了这个时候，春耕也就要开始了。

　　一场春雨过后，田里积满了水，人们便要把豌豆田或蚕豆田犁翻过来，把碧绿的、枝叶肥嫩的豆棵，翻到泥土底下去，让它们成为天然的好肥料。

　　——豌豆或蚕豆还没摘完，怎么办呢？

　　——赶快摘呀！

　　——一大片一大片的豌豆、蚕豆，一下子，哪能摘得完呀……

　　就因为这样，到了这个时候，我们孩子们，便可以到任何正在犁的田里去摘豆子了。犁田的叔叔伯伯，也欢迎我们去摘。这里只有一个规矩，就是我们要顺便帮助他们，把犁倒了的、但还没有被泥土完全盖住的豌豆棵或蚕豆棵，踩到泥土里面去。这，就叫做踩田。

　　一到这个季节，我们小伙伴们，便总是挽一个竹篮子，在田野里高高兴兴地奔跑，哪里有犁豌豆田或蚕豆田的，哪里就有我们的笑声和欢闹声。

　　和龙狗仔一起出去的这一天，我们跑到了贵山伯伯的田里。贵山伯伯田里种的是蚕豆。他正吆喝着他的水牯牛，在犁那块蚕豆田哩。

　　我们先是在贵山伯伯还没有犁到的地方摘蚕豆。我们赶紧地摘呀，摘呀，摘了一把又一把，不一会儿，我们的竹篮子，便都装得满满的了。

　　我们把篮子放到了田埂上，然后便高高兴兴地跑回来，帮助贵山伯伯踩田了。

　　使劲踩呀，使劲踩呀，蚕豆棵被我们踩得吱吱地响，陷进油黑油黑的泥土里，被泥土深深地盖住了。

　　使劲踩呀，使劲踩呀，泥水从我们的脚指缝里飞射出来，射得高高的，溅到了我们身上，飞到了我们脸上，弄得我们满身满脸都是泥，棵我们心里也很高兴，一点也都不在乎。

　　使劲踩呀，使劲踩呀，突然间，我愣住了：在我的面前，有一棵还直直地立在那里的蚕豆。虽然它的根须已经被犁断了，但它并没有被翻倒，没有被压在泥土里。春天的太阳光，照在它身上，微微的春风，吹在它身上，它的碧绿的、肥嫩的枝叶，仍旧在轻轻地摆动着，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我仔细地看了看它，看见它的枝叶下面，还开着一些浅蓝色的、像蝴蝶儿一般的小花儿——一些还没有来得及结成果实的小花儿……

　　我傻傻地站住了，好像有一个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我的心里，使我不愿意把这一棵还站得直直的、活生生的蚕豆，踩到泥土底下去。

　　“刚才，我还从它身上摘到过豆子，怎么能一回过头来，就把它踩到地底下去呢……”我模模糊糊的、隐隐约约的这么想。

　　我真的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好像在做梦，好像在想梦。

　　“踩呀！你怎么变傻啦！”龙狗仔叫了我一声，说道。

　　我被龙狗仔叫醒了，不由得回头看了他一眼，傻傻地对他笑了笑，然后便轻轻地抬起脚来，把那棵蚕豆踩倒了。

　　我一面踩，一面在心里想：“它一定会知道的吧，它一定会高兴的吧，在我把它踩下去的地方，过一些日子，就会生长起好多好多嫩嫩的、碧绿的秧苗……”

　　（选自中国电影出版社年4月出版的《平常人生》）

　　作者简介：秦裕权（～），广西兴安县高尚镇高岑村人。著名电影评论家、儿童电影研究专家，中国电影家协会编审，原《电影艺术》副主编、主编，中国儿童电影研究奠基人、开拓者之一，曾任电影金鸡奖评委会委员和第一届、第二届中国儿童少年电影学会常务副会长。先后出版有儿童电影理论评论专集《让孩子们更喜欢》《心系“朝阳”》、叙事诗《高山顶上一小鹰》《虎虎小蛟龙》、散文集《冰珠》、幻想故事集《超时空旅行记》、童话集《蟹大王》《朋友》《画儿国里一星期》、低幼儿童故事《年糕的故事》《什么好什么不好》、儿童电影文学剧本《捉迷藏的故事》《一朵小绒毛》《神力毛豆娃》《神秘盆地》、自传《平常人生》等二十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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