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在巢湖边之紫色的蚕豆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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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葛懋琦

蚕豆花，紫色，蝶形。

我的童年是在乡下度过的。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种蚕豆，妈妈也种了蚕豆。蚕豆喜湿润，忌干旱，怕渍水，要选择耕层深厚、富含有机质、排水良好、保水保肥力强的粘质土壤种植。妈妈把蚕豆种在村北面一块只几升大的旱地里，她认为那块地种蚕豆较合适。妈妈也把它种在田埂地角。

家乡四月，田里绿油油的蚕豆长得格外惹人喜爱，竞相怒放的蚕豆花犹如展翅飞翔的蝴蝶，看哪，在绿丛中，一只只紫色的小蝴蝶在飞舞，无数嗡嗡的蜜蜂忙进忙出，美丽极了。那弯弯曲曲的农村田埂上也布满了紫色的花，簇簇朵朵，色彩斑斓。蚕豆花的芳香飘荡在广阔的大地上，沁人心脾。啊，紫色的蚕豆花，你可知道，你的美就是妈妈的辛劳，你的香就是妈妈的汗水换来。

蚕豆，人称“惰性作物”，一般只要种子入土就有收获，其实，它与其它豆类蔬菜一样，要想高产、优质、高效，就同样需要精心管理。在有限的地里多收获，唯一的办法就是勤劳和适时管理。

播前把那块地耕翻晒垡，开沟作畦。

深秋季节，一阵秋风一阵凉，农村的孩子没有毛衣，早晚已穿上棉袄。地整好了，天也冷了，我催妈妈快去播种。妈妈却说，未“立冬”，不能提早播种。播种早，年前遇上高温旺长，越冬期抗寒能力差；产生芽虫害；提前在风沙季节开花，引起授粉不均，只开花，不结荚，产量低。推迟播种也不行，因为蚕豆一般套种，会影响来年春种作物。蚕豆一般在“立冬”至“小雪”期间播种。

立冬了，播种的时候到啦！蚕豆种皮较厚，种子发芽须吸收相当于种子自身重量的百分之至的水，播种前一天妈妈将种子泡在水里。播种时，妈妈围一块扎花兜兜，豆种放在兜兜里，用脚把锹踩进土里，晃动一下锹，将豆种放进锹和土的缝隙中，豆种滚进土里，拔出锹，土也就自动覆好。那双曾被裹过的脚，用锹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养分是有限的，为了养分集中使用，防止喧宾夺主。要锄草，要整枝。蚕豆是喜光作物，为了防止杂草与蚕豆争光照，虽不用像锄棉花地那样勤，出苗后至开花前妈妈还是要锄几次，以除草松土。大冷天，寒冬腊月，妈妈去给蚕豆整枝，打去主茎，促进次生茎下年多开花多结果；开春后，则除去立春后生的分支，促进养分集中供给冬前分生的次生茎；清明前后摘顶心，以控制植株生长，使养分集中供给开花结荚的需要，提高产量。妈妈啊，你虽不知哲学二字何以解释，但你和中国千万农民一样，却在用哲学思想指导自己耕作。

啊，紫色的蚕豆花，你给勤劳人们的回报够丰盛的。你用你的美装扮大地，四月天，青青的麦苗，黄灿灿的油菜花，紫色的蝴蝶花，农村大地宛若一座大花园。

你用你的果养育人民。蚕豆浑身皆是宝！蛋白质和脂肪的含量仅次于黄豆，而高于其它豆类，除食用外，还有健脾利湿、止血降压的功效。就是豆壳和豆秆，也是上好的饲料和燃料。你是粮食、蔬菜和饲料、绿肥兼用型作物。你不与喜温作物争地盘，往往种在农闲田、空闲地。你这栽培历史已有四千年以上的古老的作物，由于你你高贵品格，至今还焕发出青春。

蚕豆自植株基部向上逐级开花结荚。花落荚生，立夏时节，豆荚肥满硕长，宛如老蚕攀枝。哦，你把你的名字写在植株上，原来你是由于成熟始于养蚕季节，又荚形似蚕而得名。

剥掉厚厚的豆荚儿，里边是绿澄澄又大又嫩的青蚕豆，多的三四颗，少的一二颗。我爱吃青蚕豆，香喷喷甜滋滋。乡下人省油、省柴，很少炒菜，一般在饭锅上放一个锅叉，菜就放在锅叉上蒸。妈妈给我做蚕豆瓣蒸鸡蛋，蚕豆瓣炒肉片，蚕豆瓣肉片汤，这在当时是奢望，肉仅在过年才买。妈妈还把蚕豆蒸熟，用线串成一圈，替我做成一个举世无双的蚕豆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我挂着这项链，赏心悦目，喜不自胜，找伴到田野嬉闹，玩够了，分享这美味项链。

永远忘不了那一年。灾年你救了妈妈，但妈妈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那一年，我很小，闹春荒，由于前一年粮食歉收，春天缺粮，青黄不接，米价飞涨。妈妈用瓦罐煨点稀饭给我吃，她吃蚕豆。为了经饿，不剥壳，连壳一锅煮，连壳一起吃，这样你帮我妈妈度过了难关。但你太经饿了，妈妈整日不想吃饭，水到了喉嗓都很难咽下去，胃痛，用手捂着，打嗝，吐酸水。在这灾年，妈妈保住了我，自己就这样得了胃病。妈妈的身体一直比较好，她刚到葛家，白里透红，得了胃病后，几乎年年冬天发，疼痛难忍，面容憔悴。没有医药，只有硬挺着。那豆壳本不是人吃的东西，吃到胃里怎能消化。

我曾错怪过蚕豆，就是因为吃了你，妈妈才得了胃病。我错怪了你，我要感谢蚕豆，你那丰富的营养，帮我度过了贫苦的童年；我要感谢你，伴我妈妈度过了荒年。是战火使我们一家不能团圆，是战火破坏了我们宁静的生活，是战火把爸爸从我们身边拉走，我们若和爸爸在一起，和和平平过日子，不会穷到吃豆壳的地步，是可恨的日本法西斯摧毁了我妈妈的健康。

啊!紫色的蚕豆花，你似蝴蝶翩翩，你引来群蜂飞舞。你虽远离花圃，但扎根田野的泥土，你显得分外娇丽。你的花、你的香、你的果，滋润了我贫苦的童年。妈妈用自己的勤劳，纺纱、种豆；用博大的母爱带我走出了荒年，我终于在八岁那一年第一次见到了父亲，妈妈也终于等来了他思念的丈夫。

你让我重温我的童年，你让我永不忘伟大的母爱，你让我记住战争的可恨。愿紫色的蝴蝶花永远开在蓝天下!愿天下的儿童都有幸福的童年！

葛懋琦于武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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