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大理有个约会

往大理

天气暖暖的，沿着高速路奔驰的巴士就像一口偌大的催眠缸，远行的旅客们在微熏的“温室”里不约而同，昏昏欲睡。加之我前一天晚上在昆明的网吧包夜（出行常在网吧的沙发上睡觉，省去很多住宿费），睡眠不足所造成的身体的困顿，伴着恹恹的迷蒙一起袭来，眼皮好不沉重。

但毕竟耽搁已久，想往的心情因此更趋渴切。多少回梦里飞向山巅，绵延的水乡秀色尽收眼底，那一番心旌荡漾哟……大理古城，你又会是怎样的如梦如幻，牵动一方游子的心！

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暖暖地照着，让人全然忘却了冬的存在，从头到脚，由里至外，都包裹在初夏一般温热的气息里。

无端错过中午一班火车的代价是惨痛的，为了不损失时间，只能以多出一倍的价钱转乘高速汽车。这或许是另一番铁的教训吧，教训时间观念的加强，避免日常无故的拖遢……我只能以更加饱满的热情和十二分的投入，去补偿差价的付出，以汲取更大的思想上的收获。

在大自然宏阔的怀抱中，人的行止显得那样卑微，渺小的生命个体寄身于茫茫宇宙间，恍若一粒粟米比之于无垠大海。因如此落差而产生油然敬畏，因无限敬畏而更趋严谨和纯洁。

下关初印象

大理又名下关，地处横断山脉南部的西南端，属西南峡谷区，以苍山、洱海、古城闻名，景之奇丽，叫人常常遐想于梦际，不亲去游历一番总似难得释怀。

来到大理山城还未走几步，便被市区商贸街奇特的小吃所倾倒。不论回族的、白族的抑或川渝风味的，均叫人在心中暗暗嗔怪其魔幻一样的诱惑性和味觉征服力。

我估计我至少得在这儿停留两天，因为相比较面积而言，虽名为大理市，纯粹的市区怕只占到整个地域的最多十分之一，剩下的全是风景！我还没来得及买地图，真不忍心立马消受那份无限延伸的自然画卷。或者因为心怯，怕那番魂牵梦绕的美丽让我一下子晕厥。只暂且浴着霭娜的暮色，徜徉一会人头攒动的街市吧……

洱海之行

（1）

早晨，从亲密接触了一夜的网吧里走出来，浸润着清新凉澈的空气，眼睛的酸涩似乎更加真实难受。好在意识已经清醒，思维尚且明辨。从长达七集的考察神农架野人的纪录片里所摄取的无形的元素充斥了神经，一种孜孜不懈地追溯人类自身渊源的精神，在荒莽的森林深处弥漫、回响，造成一种深邃而旷古的气场，又一次拓展了思维本身。

一碗馄饨将我拉回到现实，一切梦幻的冲动都源自商业的初衷。冲动在味蕾的绽放中渐次苏醒。大理，恋人！就让我拭净尘染，好好来欣赏你。

舒展舒展筋骨，开启在这片热土上的第一天行走。顺着石板街行去，老旧或古朴的青砖墙房子鳞次栉比，好多危房都被打上了“拆”字，有的正在拆除中。工地上忙碌的身影正是建筑师傅们在为重新仿古打基础。

随机抽样，踏进一所普通四合院，檐下浅井波光照人，单伸手下去即可汲上甘冽的井水来。花圃与浓荫把素净的院落装扮得分外幽雅，也更显得清静。白族阿姨热情地与我拉起家常，确也和汉民无甚大异，只让人体会到远乡家的温馨。

街面上，有好把式的女人用竹篓背土干活，也有时髦女子用布绳背系着娃娃溜弯儿。没拴链子的家犬倚在门廊内汪汪闲吠，目送着路人南行北去你来我往。一对夫妻在车辆几乎绝迹的公道上赶着牛群，悠然自得。

有人的地方永远是最可爱的，或者说，不管到哪，人永远是固态美中灵动而朴素的核心。因着他们的存在，使我们自己感到一份切实的安全，不会因为无边的空旷而心生孤独。

（2）

放眼远处，苍山顶上微微的积雪，在阳光里泛着丝丝银白，恍若淡淡的极光的亮，衬托得人寰许多晴明。

坐在洱海边上的感觉是什么呢？独自坐在不论人为的或天然的石块上，放眼水天一色的世界，怎能不心胸豁然！她虽为湖，但名作海，岂不对极。那是怎样的大啊，我是绝然不会想到她仅就是个湖的。漫无边际，茫茫荡荡。偶有风来，便也极似海风的味道，强劲的，也咸涩的。当然有大船在水上行运，装饰着斑斓色彩的，应多是载客的游船，不暇顾及。

向前去，是回民同胞富有本族特点的房舍组合。或白红、或白蓝条间的房屋，看上去清新又朴素。回族清真寺里，正开村民大会，我一个字儿都听不懂。还是行脚下的路为好。

一家别墅似的二层楼吸引了我的目光。这应是有钱人的“堡垒”。它高大而坚实，石头砌就的基座稳固难以动摇。一朵不知什么名目的花儿缀着绿叶探出墙来，像是欢迎我的到访。我进门去和主人招呼，里里外外却只瞧见一人，他就是这个家的父亲，六十岁的样子，独自在花房侍弄着盆景，见我来访，便热情倒水。精装修的厅室结构俨然城市家居。大屏幕彩电、洗衣机、冰箱、组合沙发、太阳能热水器等等现代化设备应有尽有。单看那特制的、温室透光、自给供水的偌大花房，以及花房里各色名卉异草，便知主人家生活丰殷，更不消说男主人手指上金灿灿不知多少克的两三枚大戒指了。

男主人兴致勃勃，还带我看了他家二楼的装修及陈设。多个房间层出不穷，器材齐备的健身房里还另设有乒乓球室。当然还有会客厅、电影房及观光台。不用说，观光台的风景直是洱海丽色，因此一院落就建在回民村最边沿紧着海岸的地方。伸进水中的院落下矗立着无数根经年不朽的“擎天柱”，整座家园看上去就像水上楼阁。

没有攀谈几句，便已显出富丽院落中男主人的孤清。他怎能不孤清呢？长年面对着应有尽有，却孑孓过活，内心的空虚寂寥又向谁说？是向花草倾诉吗？难道儿女们在外讨生活做生意，为的就是给老父创造一座华丽的孤城么？而年轻的一代碌碌奔命，为的就是再造一座孤城，将来给自己养老么？市情普遍如此，叫人怎不困惑。空巢的老人越来越多，空洞的灵魂愈演愈胜。

但他毕竟被某样信念的东西感召了。或者穆斯林教堂的钟声，或者良知与善爱的本性。

已经走得很远了，男主人还在门口目送。说不上来什么的感觉……他守护、营造他的物质文明，我继续追寻我的精神绿洲。

（3）

一个人荡在清真寺度假村空旷的秋千上，心潮或静或动，或也此起彼伏。树林在海风中集体摇曳，阳光洒下万千祥和。没有一个人烟。唯我精神与我肉体共舞。

这一路行去，沿着洱海边上，随时都有灵感的迸发或冲动。最自然的所在，让人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好。美的极致是无言，是只需默默地消受，融升着本性中究竟的博爱的感动。

绿色的庄稼与湖海相毗邻。置身于大自然，就是反璞于乡村田园。在山与水、城市与农村难得的综合包围中，领悟一种和谐的共融的大美。

石头铺砌在水岸相接的地方，青苔长在有水的地方。老树纵横，虬枝交错。跨过浅滩与稀落的山树，肥沃的绿野在一派开阔中享受阳光，蕴蓄激情，绽放希望。村落与绿野交替，城市就延展在对面山脚下，与这一派综合的实体相辅相成，刚柔并济。而大山静默，雪峰静默，头上湛蓝如洗的天亦静默。唯山峦近处有几片淡淡的云彩，白皑皑的，恍若天使的化身。偶尔从村落间伸展出来的老屋的一角，更在静谧祥和的包围中凝固成时间的缩影。

从金灿灿的油菜花旁经过，蜜蜂嗡嗡，采撷出淡淡的清香。蝴蝶与蜜蜂相伴舞，翩跹出无上的舒惬与轻松。麦苗拔节。蚕豆开出姹紫嫣红的小花。蒜苗抽着青苔。萝卜、甘蓝、青菜、菠菜，婀娜多姿，羞态可餐。黑的大棚里香菇成朵。蜿蜒的藤蔓上豆角丰腴。

然而最美的还不止这些。因为我吃了一碗来大理最香的饭，就在这样的天地间。是的，这是勿庸置疑的。

五、六位在田间种土豆的白族妇人，大多和我母亲的年龄相仿，四、五十岁光景。当然也有一位七十来岁的奶奶，看起来仍似中年般的刚强。当我经过时，她们正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吃着慰劳的午餐，无论如何都要我吃上一碗。这野外的一口温馨，盛情难却。况肚囊仿佛亦空，中午正是时候，有什么理由寻找虚假的由头婉拒呢？这一切都跟大自然的质朴美好一样，不容搀杂些许瑕疵。我吃了，吃得无拘无束，吃得轻松惬意，吃得舒畅淋漓。每一粒米饭、每一口菜，都仿佛玉液琼浆一般化入我干渴的心田。

一起攀谈，一起展望生活的前景，忘却物质的不济、金钱的匮乏。白族人和汉族人又有何分别？在美好和幸福面前，我们永远都是平等的。啊，这份笑容如此灿烂，连远处的洱海也似焕得更加碧蓝，真就如绿宝石一样，美得让人无法分辨……

然后道别，离去。然后穿过白族村。飞檐的门楼舒展着亘古的气韵。石子铺就的甬路，连同着或土或砖的房屋，一起放大了人性最本真的美。也就如同土墙里和着的白色贝壳（应该就是从洱海的沙岸上聚集来的空贝壳），那样纯洁，纵然加固在泥土的墙坯中，一样焕发生命的光彩。微小的贝类呵，即便连它身后遗留下的壳，也在持续地利益着众生！

我就在这样的美好中，一路行走，一路陶醉，一路感动，一路惜别。

和暖的阳光让人沉醉，微熏在无限延伸的美妙中，心亦似含苞待绽的玫瑰。总是要行走、要离去，纵然别情依依，赶路要紧。

（4）

行走也是为了见识，为着思考。除过情感上的融合，更有理智上的参索。

在这里，三四层的洋楼别墅与一层的断壁颓垣相对照，小车与背篓相对照。做生意与不做生意的区别这么大吗？赚钱的作用又是什么呢？是只为着生活本身吗？显然不是。一种相互攀比的社会大形势岌岌可危。

看着民众们用“大理”石建筑着一座又一座高楼地基的情景，我不由地感叹：“能住好几辈子呢！”从十几万到三四十万往上不等的造价！

也许，这也正是许多人寄望的幸福生活吧。可当真正住上以后呢？又像回族老人一样寂寞地孤守一院的空落，如此一代代循环往复，流传下去吗？

这就是洱海的哺育么？不！

那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或者只是追寻心底里的那份幸福，全力以赴走好作为人而存活在这世间的短短的一遭。无论做什么事情，过活什么样的日子，只要是自己理想的那种状态，或那份心境，便是一个有意义的充实的人生。哪怕只是一辈子为着心中所想而孜孜以求的过程！

但前提必然是：顺应自然，谨守初心，善爱一切！

穿梭在纵横交错的田梗间，阅读着满眼的绿色；行吟在水土分壤处散落的石墓间，悉数着短促的岁月；心中静默无语。

人生，唯有活着便是最好，唯有追求着便是至真。

就让美好永固，就让大爱如春！

呵，我终于走在海之滨，天之畔……

往大理古城

沿洱海本想走一周，哪知湖海之大，多半天也就阅读了她的三分之一海岸线。这边走走那边看看，无意中却到得大理。一路上非人的小径或纵横于郊野，或混迹于阡陌，实难辨认。而真正通往大理古城的官道却四通八达，让人不由感慨。是啊，只要你确是瑰宝，通往成功的路会自然地延伸到你的脚边。

大理之恋

（1）

仿佛坠入无限空幻的所在，一片忙音。身体与感官上的触动超脱了物质的所在，无法形容。救援的稻草在哪里啊，请替我找寻。引我飞向那七色彩云之巅呵，共沐忘我的神韵……

飞檐如瀑，青砖瓦、红门窗幻化出幽谲的云雾。从南到北，由西向东，遍满着纯粹的古色古香的建筑。悠游其中，又何尝不似跌回最朴素的原初。时间在此凝固，心灵的跳动仿佛也无法点数。就此沉陷，沉陷在未知的梦境，永不问归路……

（2）

这是怎样的感觉啊！一条古街在老屋的拥抚下，伴着火红的灯笼及各式招牌、匾额、旗幡等等的点缀，曲曲绕绕地，直向苍山脚下缓缓爬去。店铺林立，水流涓涓。虽无车马喧嚣，但往来人流如织。不论当地百姓、学生，或是来自天南海北的游人与商贩，均在淡淡的晨光里交汇成古朴与婉约的悸动。

另有苍松绿柏等时而帮衬其间，更加显现出小镇所特有的淡雅与精致。

古城清秀含蓄，苍山宏廓巍然。天顶上弥漫的一袭棉花团样的白云，飘逸而亲近。云层上的蓝天不含一丝纤尘地开旷，延展……

一如·明良

年1月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