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序曲
2022/11/18 来源:不详治白癜风银川哪家医院好 http://pf.39.net/bdfyy/bdfyc/150505/4618890.html
本文转自:江西日报
□杜少华
在我的老家,“备年”是从腊月廿四小年那一天开始的。我印象最深刻的是打豆腐、炒豆子、做年粑、写春联。
打豆腐
“腊月二十五,推磨做豆腐。”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喊:“快起床,帮忙打豆腐啦!”冬日的清晨,被窝里是最让人留恋的地方。我们赖在床上,总要等到母亲喊了一遍又一遍,才鼓足勇气“呼”地从热被窝中坐起来,把身子套进冰冷的棉衣裤中。
堂屋里,姐姐们已经磨好了大半盆豆浆,母亲则在灶屋间忙乎着。她们脱下棉衣放在一旁,穿着单薄的衣服,还热得双颊绯红。
我们兄弟几个有些不好意思,把姐姐们换下来,一个推磨,一个向石磨的小孔喂豆子,石磨转一圈,喂豆子的便从盆里舀半勺豆子,带点水,倒入石磨孔中。一来一回,随着石磨的转动,泡得胖胖的黄豆便化身白花花的豆浆,顺着石磨边缘滑入盆中。姐姐们把磨好的豆浆抬到灶屋,大锅里的水已经沸腾,她们把豆浆倒进去。
堂屋的石磨正唱着歌,灶屋间的豆浆已经煮沸。两个姐姐把一副木架子放在早就准备好的大缸上,然后将一只纱布袋子置于架上,两人拽起袋子四角撑开袋口,母亲则用大瓢从锅中将煮沸的豆浆一瓢一瓢舀入纱袋中,白花花的热豆浆从纱袋中渗出,淌入缸中,扑鼻的豆香顿时弥漫开来。这豆香让我们不停地咽口水。马上就可以吃上香甜的豆腐脑了,推磨的劲头又鼓了起来。
锅中的豆浆全部舀进纱袋,母亲和姐姐紧紧抓住袋口,来回摇动,等到纱袋不烫手,她们又开始挤压,让豆浆充分渗出。挤压完毕,姐姐们把纱袋中的豆渣倒出来,揉成如铅球大小的团。这些豆渣团今后将会被覆盖上稻草,来年春天,它们会披上毛茸茸的外衣。在晴好的春日里,把它们的“外衣”去掉,将它们切成一片一片,晒干收藏,和春天的菜薹,或者过年的腊鱼、腊肉一起炒,那是绝佳的美味。
过滤后的豆浆静置一会,加入适量的石膏粉,不一会儿,豆浆开始凝结,变成了诱人的豆腐脑。母亲高喊:“都来吃豆腐脑啰。”我们便欢呼雀跃地聚拢过来,母亲给我们一人舀一碗,然后在每人碗中加上一小勺白砂糖,劳动之后的早餐就是这热乎乎香喷喷的豆腐脑了。
我们家的豆腐做好了,热闹却没有停止。村里好多人家没有做豆腐的家什,于是,干脆到我们家来做,刚完成劳作的石磨、火热的灶膛、大铁锅,同样的程序再来上一遍、两遍、三遍……于是,家里一整天人声鼎沸,笑语不断。
炒豆子
“二十七,炒豆子。”炒豆子是给正月里上门拜年孩童们备的零食。小时候,糕点之类的零食少,加上家里经济条件差,也买不了那么多,豆子、花生就是宝了。到了腊月二十七,母亲把早就准备好的蚕豆、花生、干薯片摆到灶屋间,那口直径将近一米的大铁锅里铺了一层早已炒黑的细砂。倒入蚕豆,用一把细竹枝扎成的炒帚在锅中不停地搅动。过了一会儿,只听见灶膛中的柴火燃烧得“噼啪”作响,铁锅中的蚕豆也开始“噼啪”作响,像放鞭炮似的,上下齐鸣,好一个欢畅热闹!
炒了豆子炒花生,炒罢花生炒薯片。我们老家称干薯片为“薯果儿”:把红薯蒸熟后,捣成糊状,撒上一些芝麻,不停地揉,再切成片晾干。这种薯片炒熟后,颜色金黄,加上点缀了一些芝麻,吃起来又香又甜又脆,实在是儿时上等的点心。
炒好的花生、豆子、薯果儿,母亲留足一份应付人来客往,把剩下的给我们兄弟四人每人分一小份,装进父亲给我们配好的特制密封胶筒中,大家各领一份,藏到“安全”的地方,一天吃一点点,细水长流。这些珍贵的零食,常常要被我们存到寒假结束。开学时带到学校,在同学面前炫耀一番,心里那叫一个美。现在回想起来,仍觉余味无穷。
做年粑
“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花。”这说的是北方的年俗。我们老家,到了二十八,打的是年粑,年粑是用稻米碾成米粉来做的。无论是打糕蒸馍,还是打年粑,都是为正月备下随时可用的主食。拜年的客人到了,在厨房稍做加工,便可快速端上桌,非常方便。
做年粑同样是全家上阵。早上,母亲先在灶屋生火,在铁罐中烧好水,加入一些糯米粉,边煮边搅,煮成糊状,用作勾芡。芡糊做好后,把它倒进盛有干米粉的大钵中,迅速和着米粉不停地揉,揉至软硬适中,再端到用门板临时改作的案板上,搓成长条状,然后一段一段地揪成乒乓球大小的粉团。我们兄弟姐妹将粉团放在手心反复揉,轻轻压扁,摆进蒸笼中。如果是用粳米粉做粑,常常还要多一道工序,就是把米粑放进木刻的粑印中,填满、压实,再反扣过来轻轻敲出,一块块漂亮的粳米粑便成形了。粑印是巧手的木工雕刻的,有的是花朵,有的是“福禄寿”吉祥文字,敲出来的粑摆进蒸笼,一圈圈的“花朵”绽开笑脸,一串串吉祥文字呈上祝福,煞是温馨好看。
每年做的米粑特别多,往往要从早忙到晚,干活时间一长,我们兄弟姐妹们便对这种重复而简单的劳动感到乏味了,便有人提议:“唱歌吧。”于是,一首首歌在屋子里回荡起来,大家说呀笑呀唱呀,手上没闲着,嘴上也没闲着。
蒸笼里的粑熟了,母亲端到我们面前,热气腾腾,米香扑鼻。母亲拿出一个盘子,倒上一些白砂糖放在桌子中间。我们便拿筷子,一窝蜂地往蒸笼里伸,夹上一只米粑,蘸上白砂糖,送入口中。那一刻,枯燥和劳累烟消云散……
写春联
腊月二十九,哥哥最辛苦。早餐过后,他便开始忙碌,磨墨裁纸、翻对联书……准备停当,便开始挥毫了。我和弟弟们只能做帮手。我负责裁剩下的红纸,并按照对联的字数,叠出格子;弟弟站在哥哥的对面,按住对联纸,确保纸张平整。哥哥写几个字,他便往怀里拉拉纸,写完一副,他平端着对联,小心地摆到地上,让墨迹风干。
我们忙碌之际,村里人陆陆续续登门,每人手中都拿来一卷红纸,哥哥这一天的任务,就是要把所有的红纸写完。有时候,我和弟弟也跃跃欲试,但那时候我们的字还过不了父亲那一关,只能在废纸上过过瘾。
我们兄弟四个学写毛笔字,要感谢爷爷和父亲的督促、教导。我的爷爷虽然没什么文化,却十分注重对下一代的教育。父亲小时候就被爷爷送进私塾,我们兄弟姐妹相继出生后,家里虽然生活拮据,但爷爷和父亲都坚持把我们一个个送到学校,每天晚上还要陪着我们完成家庭作业。
为了培养我们写好字,父亲找来一些小竹棍,在竹棍的一头劈开两厘米的小口子,夹上一些棉花,再扎紧口子,一支简易毛笔便做成了。我们用这样的毛笔蘸水,在家门口的晒谷场上练。我记得,我们最早的字帖是柳公权的《玄秘塔》。那是父亲读私塾时留下来的,已经残破不全,空白处还有父亲当年临摹时写在原帖上的字。但就算是这样一本不完整的字帖,也被我们奉为至宝。
哥哥第一次给家里写春联那一年,村里人来拜年,站在门口赞叹不已。从此,每年的腊月二十九,哥哥的任务就不只是写自己一家的春联了,渐渐的,全村的春联几乎都被他包揽了。大年初一,我们到每家每户拜年,都要自豪地站在他们的大门口,美美地欣赏一下哥哥书写的美好祝福!